她清新,倔强又坚强,就像法国梧桐。巧的是,她就叫梧桐。
梧桐的爸爸是一个建筑工人,每天在站在居高临下的脚手架上艰难地工作,亦或是搅动浑浊得晕开尖亮光芒的水泥,和着浓稠的叹息将它埋葬在建筑的每一个角落。爸爸是有恐高症的。梧桐知道,爸爸赚的钱是用生命当赌注赢回来的微薄收入。坚强的她格外珍惜。
妈妈是一个加油站的普通员工,每天面对着一辆辆曲线优美平滑的名牌车,那美丽的车身所散发出的傲慢光芒,在恶毒的太阳下跳着可笑的踢踏舞,狠狠地嘲笑着梧桐的妈妈;车上副驾驶座的把脸涂抹得像京剧脸谱般的女人踩着足以把水泥路钻出个坑的高跟鞋对着驾驶座上西装革履的肥胖男人摆动着柔软的腰肢,一片香水味在空气中挣扎。每每看到这些,梧桐的妈妈总会默默地低着头,那些令人眩晕的光让她不堪注视。她更感到卑微。
梧桐的家只是一个简易的平房,一盏电灯、一张铁板床、简单的烹饪工具构成了一个有些寒酸的家。
梧桐的鞋不经常换,衣服也有许多补丁,新年得到的新衣服更是一种意外的惊喜。这样的家让梧桐过早地学会了承担与理解。
梧桐的同学们都很富有。耐克鞋、阿迪达斯的袜子、特步的T恤一件件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得意地大笑着,晃得梧桐有些发晕。梧桐从不自卑,她努力地学习,开心地微笑,乐观地奔跑,她把自己的快乐传递给身边的每一个人,尽管总有人嘲讽她的家境,尽管总有人讥笑她的穿着,但梧桐依旧坚强地微笑,用她的微笑来打败那些人。
有一天,她被告知一个消息,一个令她心身俱裂的消息:父亲以每秒10米的速度优美坠落,他的心在这猛烈的撞击中碎了一块;父亲的血——鲜红、浓稠的心血,迟缓却不断地往外渗。梧桐的潜意识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血红,很深很深。父亲红色的血飞溅,洒向天空,夺走空气,只剩下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血。
梧桐帮疲惫的母亲处理好了一切:安排后事、举行葬礼当母亲沉痛地跪在父亲的遗像前哭泣时,梧桐却用超乎同龄人的冷静与从容对待所有的人与事。她知道,父亲不在了,母亲已经没有了依靠,而她,现在是母亲的全部。
那时,梧桐更加长大了。
从此,梧桐白天上课,晚上却挤空外出打工。她开始做同龄人未曾想过的事。她开始变得很累很累。上课逐渐模糊的老师的身影,略微泛青的黑色如恶魔一般包围她原本清澈的眼,眼中的清亮也不再单纯,还掺杂着同龄人难以理解的成熟与责任。但她仍是那个梧桐,那个有着可以融冰的笑容的梧桐,那个令人心安、欢乐的梧桐,那个高傲地抬起头用自己的行为维护尊严的梧桐。她一点也没变,是的,一点也没有。她开始更坚强地微笑,开始撑直妈妈佝偻的身躯,扶起她颤巍巍的手,为她挡住一切可怕的东西。她开始学会保护母亲,保护这个已经残缺却仍存在的脆弱的家,用自己的身躯,用自己日渐坚实的身躯。
梧桐变了,变得更像一棵法国梧桐了,一棵坚强的法国梧桐。
做一棵坚强的法国梧桐,像梧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