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机械地收拾着房间里躺着的黑色的尸体,眼前一片狼藉。周围充斥着黑色的恐怖,仿佛有人在奏哀乐。头发——那被岁月残酷剥削了的头发啊!
一位朋友抚着头发对我说她脱发了,并把她头顶上壮观的景象给我看。的确形成了小范围的地中海区域。我们相视一笑,眼前飘过一根头发。我攥着它像攥着自己的哀伤。
放眼望去,拥有一头健康、自然、茂密头发的人已屈指可数。若是其貌不扬的人
脱发,那也没什么好叹息的,因为头发不是他们妆点自己的工具,而只是身体的一部分;但若是倾城倾国,艳若桃李的美人不幸脱发,那自然是一种灾难,因为脱发则暗示着她失去了引以为豪的美丽。关于这一点,我还是很感谢上苍的恩赐。让我的头发死于平凡,尽管是这样,我还是不得不忍受这种脱发的切肤之痛,痛并无奈着。
人总是在挫折之后学着坚强,想到反抗。于是我义无反顾地投身于止脱、防脱的工作中去。脱发没能让我绝顶,更没使我聪明,而是让我学会了面对和思索现实。在这个花花绿绿的年代里,纷乱的颜色统治着头发,占据着人们的眼球。而黑色——这种东方人特有的普通的发色的日渐稀少,而残存的,也是经历了各种烫发程序的折磨后得以苟延残喘,作为一个拥有自然黑色的传统中国人,尽管头发濒临山穷水尽,但我仍会为可怜的头发坚守到最后一根。
痛苦过后,愤懑过后,茫然过后,战斗过后,我累了,镇定下来,不再等死般的等待头发脱落,而是思索。我问自己:我们失去的难道仅仅是头发吗?
环顾四周,依然是忙于作业的同胞们。他们把自己当成书一样种在作业本里吸收养料,却不知道落去的头发那么虚弱而营养不良;也不知道剩下的头发守卫着多么孤单无耐贫瘠的心;当人门斗默然在苦涩与寂寥中时,只有头发,只有头发敢于用自己的灭亡来宣泄不满。也只有头发,代替了眼泪,代替了无尽的伤悲脱落。
那么,我们是不是也同头发一样,老了呢?不,青春还在继续,至少我们还会新陈代谢,头发少了,但活力与憧憬还在心底草般地疯长;那么,曾经的桀骜不驯是不是已随发丝离去了呢?不,脱发的头皮上必将萌生新的头发,而疲惫的心灵里也必将孕育出成熟的思想。
我无法拯救我逝去的头发,只能为它们唱一首《安魂曲》。既然如此,就让安详的阳光抚着我的头发吧!如同抚着苦难的孩子。稀疏的头发件,灵感在发梢,深刻在发根,而轻松和美好填满了脱了发的地方。头发承载着风幸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