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傍晚,一场雨在不知不觉中降临。
雨如细密的蚕丝般,轻盈而又富有力量,一声声敲击着轻掩着的玻璃窗,留下清晰透明的水痕,然后沿着窗框滴在我的课桌上,布满了红叉号的试卷慢慢地被雨滴溅湿,而我浑然不知。我正一丝不苟的修改着我那被老师退回的重写的作文卷子。
我的视线在一行行字间扫过,我的笔在一段段话中游走。当我正想下笔修改某个词的时候,一滴雨水粗鲁地挡在我的笔前,溅开了一朵灿烂的花。我惊异地抬起酸痛的脖子,看见渐渐暗下的夜和窗外的雨。我愣了一会儿,便回过神来,扯起塞在抽屉中的书包起身往外走。
雨夜的黑笼罩着整个校园,只有楼道口和几个办公室仍点着昏暗的灯,引得几只飞蛾挨在点灯的办公室的窗上。初春的夜是凉的,而雨又给她添上了阴凉,使人望而却步。走到楼梯口,我下意识地找伞,用手探了探平时塞着雨伞的书包两侧的袋子,却探不到冰凉的伞柄。我细想了一会,中午妈妈急着出门,随手捎走了我的雨伞。
雨下着,像纱帘一般模糊了我的视线。雨珠像一群调皮的孩童一样在我的面前,嬉笑着,玩闹着,还挑衅般将雨水溅在我的脸上。我无助地犹豫着。是冒雨回家——可害怕春雨的寒凉;等雨停下——可担忧这雨会不会下到通宵。我缩在一旁跺着脚。
许久,办公室的灯也熄了。我苦恼地认为我将是第一个在学校熬通宵的学生,耳畔却听见一串因疲惫而变得沉重的脚步声,回头一看,从早到晚工作了一昼的老师走近了。我迟疑着要和老师道声好,老师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我。
“怎么还不回家?”老师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讲了一天课没有好好休息。我轻声告诉老师我忘了带伞。老师愣了一下,从装满了教案的袋子里掏出一柄精致的伞,然后递在我面前。我不知是否要接过伞,我怕老师因此回不了家。
“办公室里还有一把,你拿去吧。”老师如同先知般看透了我的想法,打消了我的顾虑。我感激的接过雨伞,目光落在递过伞的手上。
是岁月留下的皱纹,还有暗沉的肤色;长时间接触粉尘使细嫩的手因干燥而皲裂;纵横交错的“沟壑”中积满了厚厚一层粉笔灰;总是紧握粉笔的手指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形。
我正想道谢,可老师轻咳一声,身跑上楼。我撑开伞,抓着伞柄,有老师留下的余温,还有淡淡一层粉笔灰。
雨还在下着,只是不那么大、不那么冷,雨丝像粉笔灰纷纷扬扬,又暖暖像伞柄上的余温,落在干渴的大地上,滋润着每一粒沙土、每一粒种子,让它在初春的关爱中自由成长。
我回过头,那间小小办公室的灯,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