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天,奶奶从市场上买回三只小母鸡,一只周身雪白,通红的冠子,虽冒出不多点,却像白雪中熊熊燃烧的一团火苗,十分鲜艳夺目,那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姿态,更是有趣!一只像黄绒球,老爱伸长脖子,有一对好奇的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副无忧无虑的憨样,活泼可爱。这小黄鸡还是一个“马屁精”,整天不离白鸡左右。这最后一只黑不溜秋,活像一团黑炭——黑眼睛,黑嘴巴,黑爪子,样子甭提多难看了。这只小鸡还是个跛子,整天沉默寡言,总爱在屋里踱不成样的方步。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三只小母鸡在奶奶无微不至的精心照顾下,总算长成了三只大母鸡。
今年入春以来,白母鸡便不时钻入鸡窝,待它跳出窝时,总会时而昂首高歌,时而俯首低唱,犹如一位初次登台的抒情歌手。奶奶天天去鸡窝旁,总能笑眯眯地从窝里掏出一个热乎乎的蛋来。黄鸡仍旧习难改,总见它又蹦又跳,欢快地跟在白鸡身后。黑鸡则溜到院中“散步”。
近来,奶奶在喂食时,手中多了一根木棍。她先把黄、黑鸡撵走,优待生蛋的白鸡先吃。狡猾的黄鸡见奶奶一身,便跑到白鸡跟前咯咯咯直叫唤。白鸡总慷慨大方地把大米分给黄鸡,留给黑鸡的就只是残汤剩水了。后来,奶奶为了公平,索性将食物分成三份。白鸡吃大米,给黄鸡和黑鸡食谷糠。可黄鸡总能凭“老关系”搭着白鸡的福,享受“美味佳肴”。
日子一天天溜走,白鸡同以往一样,悄然钻进鸡窝;出鸡窝时,总是昂首挺胸,大踏步地向前走,就像老练的歌唱家在引颈高歌一样。奶奶早听惯了这叫声,总是笑眯眯地用美食优待白鸡一番,又笑盈盈地拿着鸡蛋走了。可黄鸡总能待奶奶一走,准时跑来分享美食。黑鸡呢,却仍若无其事地在院中溜达。
眼到了奶奶的生日,当然要杀鸡了,奶奶选定了又黑又丑又跛的不生蛋的黑鸡。这当然是我意料中的事,但我的心仍有些不平。宰鸡那天,奶奶微微颤动着手,从黑鸡肚子里掏出一连串鸡蛋籽,其中最大的一个已经硬了皮。我一见,心里早酸酸的了。我眼睛有些模糊,可我仍看见奶奶的手也似乎抖得更厉害了。
这天晌午时分,白鸡蹦出鸡窝,犹如一只凯旋而归的常胜将军,在奶奶面前走来走去高唱凯歌。黄鸡仍一声不响,待奶奶一走,飞跑到吃食处,得意扬扬地分享起大米来。奶奶呢?在鸡窝里摸了好半天,鸡蛋一个也没有摸到,却沾了一手鸡粪。
唉,我早已不平的心更酸酸的了,瞧瞧奶奶,木然地走了,早没有往日的笑容。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