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惊才绝艳的魂魄入了渺渺南山中,他可曾有后悔?治国之才隐在田园中,可曾有午夜梦回的怅然?粗茶淡饭,荆簪布衣可会回想起觥筹交错的曾经?若是别人,必定在哀叹,可是他不会。不因为他的文采,不因为他的出身,不因为他的经历,只因为他是陶渊明,陶潜。
是的,他只是陶渊明,也只有他才能是陶渊明。
观其一生,称得上颠沛流离,幼年家庭落败,却也饱读诗书,近而立之年方步入宦途,十三年的官场生活,终结在彭泽。不惑之年归隐,“暧暧远人村”让他心中舒畅,但是几年后的一场劫火将他赖以生存的一切焚毁,在朋友亲人十余年的接济中,终于让他发出“老至更长饥”的绝望,最后在花甲后三年撒手人寰。在他弥留之际会不会回想起当年那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自己,虽然算不上意气风发,却也是在坚持这一份骄傲。
而那个说着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潇洒男子可知道,竟在几百年后一位宛如谪仙的男子将潇洒二字诠释的更加完美,与之不同的是陶潜的隐忍,陶潜给我们留下当时社会更真实得写照。他没有无数金银可以挥手洒,他却有“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的宁静与安详,虽然他拥有的比曾经少了很多,但是他哪里在乎,在他心中早就烙下了对宁静的山间的爱和对一切的淡泊。李白和陶潜,浪漫飘渺的诗仙和田园诗的开山鼻祖,在这山林间相隔数百年却暗相吻合,倒是真的巧妙至极。但是,陶渊明只是陶渊明,只有他是陶渊明,比起李白的“贵妃研磨”他淡了许多,他的“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他的“采菊东篱下”,他的“鸡鸣桑树颠”。那样的潇洒是淡然的,是朴实的,是纯真的,这个如他所说“少无适俗韵”,这份山田的美好也许才是他一生的追求,尽管入了仕途,也想回到那个他真正“出生”的地方吧。毕竟,他真的属于那里。不同于李白的浪漫,不同于他的不羁,不同于他的迷离,也不同于他的豪放。
这才是陶潜陶渊明,真正的他,任何人无法复制,无法模仿。
历史对任何人总是褒贬不一,譬如荆轲,譬如曹操,也譬如陶潜。后人赞叹他的淡泊名利,敬仰他的气节,也议论他的痴,评判他的癫,指责他的狂。他痴在出了仕途,他癫的五斗米都失去,他狂妄的以文弱文人的身体去自耕自作。如果以理性以及对生活的考虑,他应该继续留在污浊的官场,为了区区五斗米折腰。可是如果用理性的思维想,荆轲还会英勇入秦帐么,屈原还会在汨罗江含泪而坠么,文天祥会为了保住性命和财富将宋军的一切和盘托出吧。陶潜的痴,陶潜的癫,陶潜的狂,只是在追随心中不灭的信仰,仅此而已。千古功过,也只在史书上,一笔带过,那一笔描绘的人,仅由后人评说。
他的隐,不是藏,只不过跟着他的心,便来到了这个地方,淡然不是冷漠。到了自己心和身的栖息地,千年前的他找到了,那现在的我们呢?灯红酒绿里有快乐么?虚拟世界连接的对方真的是你的贵人么?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很值得炫耀么?我们的心呢?每个人都是一段不可复制的传奇,但是如果迷醉在那里,和行尸走肉的区别也不是很大吧。找到自己的田园或者宫殿,才是人活一世所追求的。
陶渊明的隐,隐在自己心中,那个挥毫写下的桃花源,真的存在,在那条窄路后面,通着陶渊明的心。我们也一样,通过黑暗便豁然开朗。
高一:萧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