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雨大师的《吴江船》,寓意很深刻,让我深深体会到那个年代文人的无奈。但,在这儿,我不想再说那十年浩劫,我想说的是,船。一条,会唱歌的船。
那个小乡村,有条蜿蜒的河。河水是碧绿的,人是质朴的。两岸的妇女各自清扫着自家的农院,给在田间务农的丈夫准备饭菜和茶水,为孩子补补衣裳。吃过晚饭,便聚在一起。聊聊在这个小山村发生的平凡但有趣的故事。那他们怎么渡河呢?嘿,就靠那条会唱歌的船!
那是一条老船了,年龄比我还大呢!她失去了年轻时的光彩,只剩黯淡的灰白,但没有人嫌弃她。她唱的歌没有明显的旋律,也没有特定的音符,只是“啦啦啦”,很悦耳很动听。村民叫她拉拉船,是“拉拉”,不是“啦啦”。因为她的行驶靠的是拉一根无名指粗的铁丝跨过整条河,两端各固定在河的两岸,穿一个铁圈在上面,再用耐用的绳子(大概一米长吧)连接铁圈和船。拉那根铁丝,船就在水面来往。而且还伴有铁圈在铁丝上滑动的声音,“啦啦……”
小时侯,过年回老家,在路途上心里就念着老船了,一下车,就连蹦带跳跑到船边。守船的是一对年老的夫妇,带着可爱的小孙女儿。见我来了,老爷爷总是赶忙把船靠岸,老婆婆把我拉上去,说:“又长高了”,然后塞给我一袋糍粑。我对糍粑不感兴趣,倒是喜欢站在船头拉船。可大人们总是把我拽下来,说危险。那时我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后来懂事了,却也发现那确实很危险。想想看,整条船就那么大,最多装十五个人,再多就沉下去了。可想而知,那船头有多小了。说起这船小,我又挺纳闷:那么小的一条船,老婆婆夫妻俩带着小孙女,怎么在这船上生活啊?后来再去的时候,我特别留意了一下:船的一半被斗篷遮着,里面铺着棉絮,放着被子。要是睡觉的话,就从一个小门(说是门,其实还没有我家窗户大呢)爬进去。煮饭用的小锅炉就放在门边,里面或者蒸着番薯,或者煮着白菜豆腐,又或者,空空如也。
每逢过年,全村每家拿出一点粮食交给守船的老爷爷,数量不限,算是给老爷爷一家的报酬吧。要是那年谁家收成好,就多给一点;如果谁家整个年头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你不给也没人怪你。而钱,多半是由我们这些回老家探亲的给。起初我们家拿五块,后来变成十块,到现在,成了五十块。每当老婆婆拘谨地接过钱,她总是身从锅炉旁再拿一袋糍粑塞给我们,“农村没什么好东西,糍粑倒有的是,”他们一脸的满足。看着他们,我也觉得很满足。
年复一年,老船一如既往地默默地在河上来来回回。她是一条船,可我总觉得她是有生命的,要不然,她怎会懂得唱歌呢?“啦啦啦……”就像小时侯奶奶给我唱的歌一样,那歌让我觉得很温暖,给我安全感。我一直觉得那歌似乎想要告诉我什么,只是当时我阅历太浅,总也不明白。
后来,我长大了,看着世界的纷纷扰扰,内心也开始掀起波浪,心不再那么单纯。我在这个社会里随着人群学着一个“俗人”应该懂得的东西,却弄得自己精疲力尽,连许多童年的幻想,都抛弃了……
再一次来到她的身旁。
手指触碰到粗粗的铁丝时,我恍然又回到了从前,心里没有了杂念。一霎那,儿时的梦想竟在脑海里清晰地呈现。我突然发觉,曾经的梦,我从来都没有放弃,是世俗的眼光,淹没了它们。
老船啊,你通过歌声传递给我的善意的告戒,我今日终于体会。那就是:要懂得净化自己!
懂得净化自己,才不会迷失自我;懂得净化自己,才不会忘记梦想;懂得净化自己,才能真正体味生活……
就像老船,她让河水净化了自己,她也就被赋予了生命(至少于我,她是有生命的)。
老船啊,你累了吗?如果是,那么,你休息一下,让我来唱给你听:
“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