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她,是一场霡霂后的氤氲水汽中,碧色的绣荷衫子,随意绾起的风鬟云鬓,如描画的细叶的黛眉微皱,一双灵动飘然的眸子中埋藏着雨后的湿气。她的名字,很好记,凌雨霏。含笑的眼睛闪烁着嘲讽的光芒,未曾缀染的唇角也不禁挑起了,这不是个让人疼爱的名字。春和景明,淫雨霏霏。如雨中细密飘散的断丝,在阴霾中孤傲地舞,终是落入尘埃,润物细无声。
我听说过可以听说的关于她的一切,我甚至有些怀疑,她真的是将军的女儿?她温婉可人,进退自如,如江南温柳一般旖旎。我确定我不喜欢她。她温婉,孱弱,孤傲,我凌厉,刚强,自卑。于是我们第一次相遇,搁置了。第一次相遇即是最后一次。
我按捺不住对她的想象,我却认定她是孤傲而悲哀的,我几乎可以幻想当她还是无知的幼童时,憨傻的笑容。当我听说那个女子收留了那个宫女的时候,对她的恨意便油然而生。如果她可以早些进入我的视线,早些和她相遇,我是否便不必再为给我容身之所的女子费尽心血,纵使她从不曾在意。
秋日闲凉,似是含着这一股恨意,我屈膝开口,眼色凌厉,讲着婢子的话,语调却是上扬的。当她温温端过花茶,我悠然沉醉,却不多品一口。当她抿唇举过碧螺,我笑意清浅,却不领情。眼波流,樱檀勾起了旖旎弧度,柔荑无骨般接过茶盏,皓腕一用力,春茶如自天涯急流而下的瀑布,冲刷她散开的青丝,冲淡她细致勾描的妆容。我明白如斯倔强的人发怒了。几乎是意料中的愠色,却又有意料外的火辣辣地疼。我几乎不可相信这一切,因为,她是婉约的,她是淡泊的,我却忘了她亦是不容侵犯的。
看着狼狈而气息奄奄的她,我犹豫了,退缩了。终是唤来太医,匆匆逃离。
怕是我从未想到,第二个天明,当我晨起对着铜镜揽镜自哀,淡扫蛾眉,略施粉黛,她已然不在尘世了。斯人已逝,那里是否如你所讲,此岸天涯彼岸家?
便是这般,依旧苦雪烹茶,自沏自饮。素面螓首,柔荑指节分明,羽睫微闪,素指把玩着洛娘子递来的玉镯。心下暗笑这姑娘所托非人。如今这般,我自是见也不敢再见她,怎会将它送给她呢?
右手把着玉镯,左手捻一朵茶花,右手年华左手花,如是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