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初,雾浓,晓风,微凉。
起身往我琴边坐下,以手抚琴,匀细的丝线震动,由光滑的桐木面板发出的振响,沉郁稳重,悠远绵长。心意微澜,谱好我的琴谱,是一阙《秋风词》。
指尖滑过琴弦,想到旁人不识我这古琴与那古筝的分别,竟拿“琴”当“筝”,“筝”作“琴”,不禁忍俊,弦因此而震动一下,乱了乐音,不由得收回了心神,只静心弹琴便是。偶闻得一袭梅香,凌寒的贞洁倒添得曲中多了一些冬的寒意,眉,一蹙,不胜凉意。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一曲琴歌,技简无臃杂,明了直白,心里些许悲戚,我本不是那多愁多病身,这沉郁哀婉之调也不禁使人戚然。“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也难为凭……”这是那素心女子,我想,晚秋的霜夜里,一个碧衣女子,一袭飘逸襦裙,红烛映颜,痴痴地凝望窗外,秋风阵来,吹落一树后庭花,卷起落叶飘飞,一片落叶飘进窗来,落在烛下书页上,染上墨香,她拾起,两行泪簌簌流下,流到叶上,回旋,逗留。月,在如漆般的幕帘上平稳安静,谁照伊人心?我此时在冬日里,薄雾褪去,鸣鸟在窗前树上婉轻啼,一只黑背蓝纹星黄的鸟儿,头上一起冠毛,很有些神气的样子,在枝落叶间轻跳灵巧。可那女子见着的却是寒鸦枯树,在寂然清冷的秋寒里,怆鸣,嘶哑愁人。千古不变的太阴,静对世间万事,心中堆积多少离人愁绪,但你却坦然,可以静对世间离合,不悲不喜,与佛同然,笑对世间痴儿,恒照古今,你不曾变过,但世事已然沧海桑田。此曲本短小,却弹奏多遍,与那女子互诉衷肠,指尖磨破也不惜。
一阕《秋风词》,一曲琴歌,宛回多少情丝,几人能悟会这琴中精神,伯牙《高山流水》觅知音,惊动世人,嵇康《广陵散》悲愤满,绝响后世,文姬《胡笳十八拍》家国恨难诉。秋风习兮,秋风凉。
晴初,弦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