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残云后,叶间写过的诗句翩翩凋落。月色一地,浇湿了吱吱呀呀的流水。
爱明月,爱河山。踏在这千重万重的夜籁上,愿与四时清风相送。山间最美的地方就是明月与小山与流水,要是修篱在此——坐看月沉日出,把薄薄清风兜在檐铃下,婆娑地响。不远处,小山落脚的地方是一涧流光,爬满了山岚的温凉。
如果岁月不惊不扰,倚着老猫撒过泼的门槛,把日子不悲不喜地缝进那对子母扣般的铜环。当经年后有人轻轻拉着铜环,怕是剥落了那些业已苍老的太息。旧时人面都被春风洗去,桃花一瓣瓣夭折了,才有了陌上行人。
行人在开满桃夭的阡陌上踽踽,似乎在说,似乎在睡。清风把你摇醒又摇睡,一个人走过这野地里孤芳自赏的花径。而你再来的时候却是枝头曳曳——青桃眉目含喜。其实你就住在这片山林,明月与小山与流水汇合的篱笆里,清风总爱兜在你家的檐铃下,声声合欢。
才发现桃花开遍的春风里,是月与山与水栽种的一帛深情。
自从你离去,我不知你是去了何处,但是在明月与小山与流水的疏篱外,不再有绯绯如雪的桃花,缓缓地开遍春风,而是一场复一场的秋风,把桃树的愁容倦意点染,染落了胭脂,染白了枝头。
想来你原是栖居那与月与山与水相合的地方,随后不知你又去了何处。不过我想人流离到最后,都会怀念起原来世间还有一个与明月与小山与流水相关的桃源,谁也不免有那许隐在岁月针脚下的柔情。一如有人自甘挑起四时清风,素面朝天,有人也耽于碌碌无为,慵冠待整,更有人愿为尘水烟火,鲜衣怒马……它们全是生活的原貌,各自安身,不无道理。
迟子建曾说:我仍然喜欢在黄昏时漫步,喜欢看水中的落日,喜欢看风中的落叶,喜欢看雪中的山峦。我不惧怕苍老,因为我愿意青丝变成白发的时候,月光会与我的发丝相融为一体。让月光分不清它是月光呢还是白发;让我分不清生长在我头上的,是白发呢还是月光。
想来人各有所舍取,总有人向往,如你所弃的曾经。旧芜瞌睡在荒瓦,绿萝沾满衣襟,把蔷薇架绕成一仄花墙,在那月那山那水面前,我要若无其事地悉数墙上开过的四季。即使檐铃老去,清风摇起它的沙哑,即使篱外的桃花一株株枯谢,陌上秋风吹竭了涧水,我还在你离去的雨里收拾一地的泥泞——你走后还倒了一片篱笆。
想来风云不测,谁知你来是与清风相陪,你去只有夜雨送行。梁实秋先生的友人有一句话: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要去接你。可是恁这风物有情,你来,清风护你,你走,夜雨哭碎了一地。无论你谙与否,它们依旧为你往来牵情。都是一般,我们都是一般为人所系。只是你知与不知,终是无碍他们的款款真心。你来有人欢喜,你走亦有人悲泣,难免的聚散却不见得人人释怀。就像这月这山这水,有人割舍得下,是缘于世外烟火,有人与之俱老,是修得真性情。看过白云苍狗,才更珍味眼前与明月与小山与流水琴瑟相合的修篱种菊,或许再过多少年,当我们一一放下追逐,才懂得回过头来看那月那山那水……
桃花开遍的春风里,是月与山与水栽种的一帛深情。在你来时,清风尚清,在你走后,夜雨落一夜不停。总有人守在与明月与小山与流水相拥而坐的地方,伴着清风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