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浪花碎在海洋,半是明媚,半是忧伤。
忽然想起那个七月,我仰起头,听到了云彩的喧嚣。
那一天,我毕业了,忆起你们暗淡的笑容。
你启开唇瓣。
漫长的时光终于过去了。七月,你要走了么。
我沉默。
壹
我一直都是个沉默的孩子,现在已经成为大孩子了,但仍是孩子,只是孩子。
而你是如此的骄傲,从最初的胆怯,至三月渐止的日子里,越来越明媚。在四月渐来的春光里,同我擦肩而过,像公主一样挺着幽雅而骄傲的头颅,我看着你的背影,嘴角划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学校里开始有男生喜欢你,有女生厌恶你。
班里的男生学会了送你花,很艳很艳的那种,是玫瑰花。我趴在课桌上,看着你媚笑着接受,待他们走一散,这些花就全被赐给了垃圾桶。
女生开始千方百计地捉弄你,把你的书丢到树林里,在你的椅子上涂上颜料。
我在一旁淡漠地看着你捉弄他们,她们捉弄你,反反复复。
没意思。无聊。
是的,我一直就是个无情的人。可是你们不知道,不知道脸上可以开出花的我,其实心里有多难过。你们看不见我的忧伤,就像我看不清你们到底有多虚伪。恶心。
被格子扔进垃圾桶的玫瑰花,我把它拾起,一瓣一瓣,眼泪落在上面,蔓延开了。
没有你在,我一个人,快乐不起来。说。我们还回的去么。
格子。
我在操场上唤你。
——走。我带你走。
——我们回去。
少女脸上绽放开或明或暗的忧伤,我立在远处,蹲下身,被阳光覆盖。
贰
九月的午后,同桌换成了耗子,那个全校最疙子的男生。在心里暗叹不幸。怎么会是他啊,怎么会是他啊。
耗子朝我笑,上课的时候,我帮他把关,他趴在桌上睡觉。窗户没有关清。冬天了,风灌进来,扬起耗子柔柔的黑发。
耗子睡觉的样子真好看,眼睛一颤,忽然觉得耗子像我父亲,父亲睡觉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想到父亲,眼泪就下来了。小时侯,就知道,父亲其实并不爱我,母亲更是憎恨我,认为我是带给他们厄运的源头。他们天天吵,只是为了逃避抚养我的责任。那时候,就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爱我。
于是,我冲到他们中间。
你们都走吧。既然不爱我。为什么当初,还要让我来到这个世界。
后来他们就真的走了,母亲走的时候,是坐着一个男人的奔驰走的,父亲呢。带着一个妇女和一个和我差不多的孩子。就那样离开了。
记得那年,我是7岁。从心底憎恨这个世界,无法原谅就这样被抛弃。开始成熟起来,会看小四的书,饶姐的书。会写很锐利的文,周围的人也开始神经病神经病的叫我。
褐色的短发遮住了半张脸,我呆望着窗外。
七月。耗子叫我。我低恩了一声。
叫声耗子哥啊。我抬起双眸,哦,耗子。是耗子哥。耗子跳起来,大声争辩。耗子。这样叫,比较亲切吧。耗子无语。望了我几眼。好,七娃,以后耗子哥罩你。
我忽然抬起头,看着耗子,我说。耗子,你像我爸。耗子楞了几秒,大笑,然后我就哭了,我说,耗子你怎么可以像我爸,你怎么可以像我爸……
窗户被风用力推开,打在墙上,眼泪全被风吹散了。
这个季节,空气里弥漫着眼泪的枯涩,那是化不开的痛楚。
叁
初三的最后一个月了,气氛突然压抑起来,常常一天,教室里就只有沙沙沙的写字声,怪极了。不过老巫婆倒是很满意这种效果,或许她认为,学生就该被试卷习题埋没,否则就不像个学生。我说老巫婆的是歪理,然后老巫婆就生气了,然后我就被赶出教室了。
实在是讨厌老巫婆,装模作样的严肃,恶心吧拉的衣着。熊猫说,老巫婆简直就是虐待儿童!我抗议,抗议!我叹了口气,平静地说,抗议无效。
下课了,耗子和熊猫聚到我身边,耗子和熊猫用手使劲地比划着什么,我无奈地摇摇头,看不懂啊我耗子。熊猫凑到我耳边。熊猫说,七月,我们去流浪。我没有犹豫,恩了声,就回座位去了。
流浪,什么叫流浪呢,我不知道,只是在熊猫说出流浪的时候,忽然就冲动了,是什么原因啊。不知道啊,或许。只不过是因为,一直在流浪,习惯了而已。
隔天早晨我们就去了火车站,耗子从衣兜里抽出三张皱巴巴的百元钞,递给售票阿姨,负责售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把票给我们,随口问了句,你们多大了。带着浓重的口音。十六,我应。
我和耗子,和熊猫行走在轨道旁,双肩包在我们屁股后面一抖一抖的。上了火车,耗子拿出他的嘴里哼着一首熟悉的小曲。熊猫和隔壁床铺的女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的床位在耗子的下面,躺在床上,冥冥中想起格子来。
喂,七娃,接着。耗子从上面探出脑袋。我抬起头,耗子把扔下来。我身子向前一倾,双手一颤,接住了,不过差点摔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