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怀了怎样忐忑的一颗心,我偷吃了半块,慌乱之中没有忘记把包装复原。第二天依然风平浪静,于是我的胆量便渐次升级了。我想母亲是太过忙碌,也太相信自己的孩子了。终于有一天,母亲要拿这月饼去派礼尚往来的用场了,可是她老人家看到的只是一张油渍的纸。一声喝问之下我如实招供,同时恐惧也如电流一般让我颤栗了。我爬上炕,跳窗未遂,很快被逼到墙角,手面上结结实实挨了不下十记鞋底。
我大声地哭叫,随后默不作声,不晓得是痛感在递减,还是内心在默认?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打我,这可是今生今世头一遭,也铁定是最后一次。母亲说过,她最后悔的就是背着不满周岁的我,在隆冬的季节,去那滑溜溜的井台打水。我问她:“有一回我偷月饼吃,你拿鞋底子打我,这你不后悔呀?”母亲笑道:“那可是该打,又打不坏你。你小不知道,我是劲儿越打越小呀。”我说: “妈,其实你就该使劲儿打。
后来总是买最好的点心给父母吃,也曾邮寄过月饼。从邮局回来,才意识到落下了什么——是我的热爱和思念,柔软似水而又坚硬如铁,沉重无比而又无影无踪,再大的包裹也盛它不下。年复一年地膨胀,这热爱和思念快要窒息我的呼吸。月亮啊,你慢些走,千百年来你把清辉慷慨撒布大地,这一刻,你可愿意帮我,把热爱和思念捎回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