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像一艘轻快的小舟,从时间的湖上一划而过,把那些快乐的事情一一带走,留下的只是一道淡淡的痕迹,那痕迹并不明显,却也不消失。
相册的第一页便是唯一有你的一张全家福。那时我还懵懂无知,你也天真无邪,我们都在憨笑。成长的日子里,每当我看到这张照片,我都不知所措,是该笑还是该哭?是爱你还是恨你?我都无所适从。我喜欢你的可爱,但我恨,你的到来把原本温馨和睦的家庭变得刀光剑影,以至于最后分道扬镳。
那年我6岁,你5岁。
我随爸爸背着行囊走出家门。爸爸拉着我的手:“鸿,好好看看这地方,咱走出去就不再踏进来了。”我却固执得不肯回头,总以为是你,你的出生把这家摧残得支离破碎。尽管你在门口歇斯底里地呐喊:“哥——”我却咬着牙,狠狠地关上了家门。至今,我还疑问着小小年纪的我哪来的固执?
爸仍拉着我的手,脚步突然轻盈起来,不会儿,到了一个陌生的家。爸说沙发上坐着的那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是我的新妈,地板上玩耍的比我还小的是我的新弟弟。不谙世事的我却欢喜得丢开行囊与小弟弟玩了起来。但当那女人用一种柔得可怕的声音叫我鸿鸿时,我不禁毛骨悚然,开始怀念妈妈温柔的声音,开始学着电视对天发誓,不再见你。于是,在有你的地方,我总选择逃避。即使你无数次地回眸与呼唤,我仍忘不了那离开家的前一天晚上爸对妈说的一句话:“谁叫你生了蕾。”
可你终究来了。我10岁生日那天,你吃力地提着一大袋东西踮着脚尖按门铃。我从猫眼里看见是你,堵着门不开。爸骂我神经,匆匆开门,惊讶地看着你,问:“你来干什么?”你抬头看看我冷漠的脸,怯怯地说:“哥,我想你,妈也想你,妈让我来祝你生日快乐。”你颤抖抖地递给我蛋糕,然后,蹲下,给了那个小弟弟几粒糖,轻轻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就一溜烟跑了。
我高昂着头,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对你的仇恨,对妈的思念交织着,伴我度过了六个没有你的春秋。
直至那年,你考上了与我同一所高中校。几次无意间地回眸,让我再看见了你。
呵,校园的樱花树下你不再是单纯可爱的小女孩了,已成为一个亭亭玉女。这使我失去了对一个清秀的少女大吼出11年积累起来的怨恨的勇气。可你却不罢休,三步并两步跑到我跟前:“哥,干吗老躲着我。”“我不想发脾气。”我别过头。“你还生我气?”你一脸迷惘。“不,是恨。是你的到来拆散了我们一家,使我过上了像寄人篱下的生活。”我忍无可忍,吼出怨恨后快步离开了你。你却呆若木鸡地站在樱花树下,任眼前樱花的洒落,任路旁射来几缕怪诞的目光。
后来,你常来我们班找我,我假装没看见你,一如既往地趴在班级另一边的窗口看樱花飘落的姿态。刚开始,哥们也常“打扰”我:“走廊有个美眉在叫你哦。”“别理那神经病。”我不耐烦。你来的次数多了,哥们也开始教训你了:“喂,别老缠着我们的鸿,他不喜欢你耶。”你黯然,我漠然。
渐渐的,时间又一次隔离了我们,你不再来找我了,我对你的恨却很清晰地印在脑海里,尽管我清楚地知道那不是你的错。爸与继母也把他们全部的精力用在准备中考的弟弟身上,我丝毫不受关注。寂寞、愁恨、思念充斥着脑海,我成绩直线下降。我开始结交一群狐朋狗友,一起逃课,一起吸烟,一起打架……开始学混日子,漫无目的。
但这种闲混的日子并不久,你很快得知了,开始时,你总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找到正在逃课、正在吸烟的我,然后苦口婆心地劝告我。而我总会怀着不可名状的心情缓慢而慵懒的声音回复你:“我不再是你哥,请你走。”而你却不厌其烦,以至于我开始沉默并换一种姿态继续做坏孩子,静静地让仇恨的种子在心中成长。所以,高三的好几次模拟考,我几乎包揽班里的倒数第一。我疑惑,我何时学会了对自己成绩抱无所谓的态度。
直至高考的最后一科结束后,我沐浴在雨中望着被雨丝湿润的早已枯萎的樱花瓣,我第一次回忆起了你在我这段人生路上留下的痕迹,有种流泪的冲动。我想,前世你是不是我姐?正在迷惑之际,一只白皙的手为我撑起了一片蓝天。“蕾,你吗?”我忽然见到那食指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痕:“你食指怎么了?”“哥,”你似乎有点惊讶,但很快明白了一切开始傻笑,“没什么,记得你离开家那天吗?你关门时把我的手指夹住了。呵呵……”你傻笑着。片刻,一种忧伤的声音随继在我耳边响起:“跟我回家看看好吗?妈妈很想你。”“对……不起……,下学期,我们一起奋斗,好么?”我接过伞,抬起头,以为这样泪就不会掉下来了,可是,那些泪却肆无忌惮地落下了……看看你,满脸都是泪的你还在傻笑,狠命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