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后,我又踏上了上学的路。
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感觉: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是今天浓一点儿罢了,让人觉得涩涩的苦。
天空锈黄锈黄的,像沉甸甸的帷布,压在我的心上。平时勇敢地窜出天幕的几颗星星,今天也乖乖地回去了。遥望街上,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已不见了平时的火树银花,取而代之的是沉默的惨白;已听不到和谐的人声,耳畔却充满无奈的喧嚣。一辆辆的冰凉的汽车,从远方默默地来,又默默地流向远方……我想我今天是怎么了。
慢慢地踏上了公车,给钱,静静地找了个座位,坐下。就这么简单。人们也陆续上了车。这时,一个黑影映入我的眼帘——我认识,对,也算认识。他也静静地坐下,坐在我后边。
半晌,公车在一片安静中启动了。我们甚至能听到发动机的轰轰声。车厢振动引起身体一阵阵酥麻,舒服极了。
今天的车内也与往时不同:大家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坐着,车子里充满了一种沉静与安详。我沐浴在这小小空间里,陪伴自己的,只有安静的心。突然,同学开口了:
“你……好啊……好久不见。”
“嗯……”一声漫不经心的回答。
“听说你在优班。不错啊。”他又来了。
此时的我根本不想和他说话。因为我一和他说话,就破坏了车内的这种气氛。谁也不愿意自己喜欢的东西被别人破坏啊。我便热不热冷不冷地来了句:“我知道你想上优班,你爱读书嘛!”
他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之后我俩便不再说话,我们都做着一件不想做而又不得不做的事:看着窗外。
此时,我的眼神是漠然的。我想:他毕竟是我的初中同学啊,为什么原来和他那么要好,可现在却疏远了呢?我才意识到时间的残酷。它像一把利剑,把我们原本坚固的友情纽带彻底砍断;他又像一波波海浪,把我们的友情贝壳无情地摔了个粉碎。在阳光照耀下,碎片闪着凄楚的怜光……
可是,我不相信他的眼神也是漠然的。
道路像小溪般绵延,任由车在里面跑,它只是在一旁偷偷地笑。时间、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似的。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快点到,下车!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见了学校的标志性建筑。我终于见到了曙光。
同学们陆续下了车。他也下了车。
我走在他后面。我细细地打量了一下他:皮肤黄黄的,手指像干枯的竹枝;青筋像藤一般蜿蜒在他手臂上。脚穿着一双发黄的布鞋,校服也是脏脏的。生活已经把他变成什么样了!
他的生活很贫苦。
我的脚不听使唤了。我一个箭步追上去,说了一句连我自己也听不清的话:“我……我来帮你。”
他提了许多东西。他答应了。
临了,我要去教室,他要回宿舍。我们要分开了。这时,他伸手到他的袋子里,拿了一罐八宝粥,递给我,微笑着,走了。什么也没说。
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在我心中产生了巨大的轰鸣。我的血液沸腾了:他的背影是那么伟大!友情是金,需要烈火的锤炼;友情是璞,需要玉匠的雕琢;友情是沉默,是静止,是无言……而我们间的沉默便是烈火,是玉匠!即使是一罐八宝粥,也是友情的使者,是我俩的使者!我明白了!我紧紧地攥着这一罐八宝粥,仿佛尝到了那甜甜的味道,仿佛又看到了那友情的纽带、贝壳。我知道,这一罐八宝粥,就是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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