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伊落
伍尔芙说‘生命的内核一片空荡荡，就像一间阁楼上的屋子’，我喜欢这个天才般的女子，尽管这间屋子里盛满了孤独与疾病。
题记
《1》
我爱这火树银花的夜色，坐在顶楼任风吹来丝丝凉意，匍匐在我脚下的是妖冶诡异的霓虹，是世俗卑微的人群，我泪眼模糊的看着这一切，累了，心累
‘你是不是在外边有别的女人’
‘你不都看见了吗？那是我儿子’
隔着房间听见他们的争吵，这有多可笑，一个男人对自己老婆说‘这是我儿子’不过我早已习以为然了，他们说不离婚是为了让我们还能有个完整的家，我顿时觉得胃酸沿着食道涌上来，无可抑制，这样的话，我听了不下十遍，太懂了，这只是一句话而已，没有实质意义，如果非要有点什么意义就是顺口了，我永远无法忘记，我疯了似地对父亲吼道不嫌丢人，我还先丢人呢’以及父亲反手甩过来的那一个巴掌，真的是毫不留情，五个手指印迅速在脸上肿起来。持续了一周，后来，我还觉得庆幸，因为不用去上课了，父亲亲自去帮我请了假，仰起头，让啤酒在喉咙里发出寂寞的声音，阻止了想流泪的欲望，夜色是最好的屏障
《2》
我上初三了，开始接二连三的逃课，早上背着书包出门，到晚上回来，母亲总是坐在沙发上等我，看到我回来，欲言又止，我只是默不作声的点头，然后反锁书房的门，一个人在黑暗里踱步，或坐在顶楼凶猛的抽烟，风很大，像是再多一秒就要被吹下去，十二层的楼，我的身体将在这城市的中央开出一朵孤独的，艳丽的，血莲花。在众人惊讶于这样一个年轻生命的死亡，以及议论、恐惧之中去往那个极乐世界，上天待我如此吝啬的歌在耳机里循环播放
,all
the
is
you
can
say
,to
make
my
mind
'我仿佛得了失语症一般，恐慌、难受，也许，你该去看看医生，朋友这样劝道，她是好意
时光以一种不紧不慢的
压迫感逼来，学习为了考试，考试为了学习，所有人都明白它的意义，在众人匆忙，疲倦的面色中，只有我愈加沉默，以前写的句子刚好用在这里，‘整个世界浸泡在水里，我们都是用肺呼吸的鱼’死亡是迟早的事情，记得吗、？刘亮程说；‘任何一株草的死亡都是人的死亡，任何一棵树的夭折都是人的夭折，任何一粒虫的鸣叫都是人的鸣叫’为什么我读出了伊甸园的感觉？事实是，这都不过是粉饰在颓败故园迷离花朵上的一层金粉罢了，轻轻一吹就不剩半点痕迹，所有人都说生命可贵世间美好，要相信一切善良温暖的东西，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原谅的，只有张爱玲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子，里面爬满了虱子’所以，你懂了，只有她是诚实的
《3》
那天，母亲又开始唠叨，这样的唠叨我听了十几年，以前是为生活琐事，现在为那个凭空出来的女人，说都动情之处又潸然泪下，她说，要不是为了你们，我早就离婚了，你们却一点都不懂珍惜，我仔细看着母亲她真的瘦了很多，以前的裤子要勒皮带才能穿，两只眼睛深深地陷下去，我想我还是难过了，对于母亲的唠叨，我从心痛到习惯再到漠然，淡漠了那么久，我自己都快忘记了有过这样的感觉，可是它却在下个路口突然回，狠狠的撞击着我，因为时隔久远，再次出现时，那种震撼力迅速放大十倍，一瞬间我变成空虚的壳子，或挂在风中的残破旗帜，我终于心痛了，至少证明我不是一个麻木的人，从前，母亲总教给父亲打电话，找他回家，大多说情况下我都拒绝，找了又怎样呢，他心不在这里，还是要走的，母亲哭着骂我不懂事，可我本就是不善言语的人，我习惯于把心情藏在心底，习惯了那么多年，突然之间叫我说出来，情何以堪，况且我连最起码说父亲的资本都没有，他从不正眼看我，他说我让他丢脸，我亦没有傲人的成绩抗衡，唯一的筹码是父亲的不忍，可是我讨厌这个筹码
很早以前我就告诉自己，以后，不论父亲做的事情有多过分，都不能恨他，因为他是‘父亲’这个身份？当然不，从小到大‘父亲’对我而言，不过是一个词语罢了，仅仅如此，对他，我比对任何事物都要陌生，但，在内心深处，一些很柔软的东西慢慢苏醒，记忆是条安静的河，河面上打着的叶子顺着河水飘到下游，还是留下了一些东西，但是在这里，我省去所有冗长，繁杂语句来书写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学识浅薄，无法用有力的文字去描写那时刻骨的情感，况且这是我至今为止，生命里唯一的‘父爱’任何一种形式的形容，都是玷污，这是我不容许的，所以我不言语
《4》
昨夜下雨，我躺在床上看天花板，仅仅是极微弱的白炽光照着，我的目光却无法收回，后来，雨愈下愈大，狂暴的敲打着窗子，道道闪电划过苍穹，我站起身来，又抱着双腿蜷缩在地板上，听雨下的声音，其实是寂寞的，其实心如止水，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没由来的想到就要这样把生命耗尽，突如其来的恐惧，心情像浸满水的海绵，沉重并且一握就漾出水来，最近一段时间，我的生活完全紊乱，比如，我的手指坏掉了，再也写不出令我满意的文字，喷薄欲出的情感无处宣泄，比如，翻书看到一句令自己动容的话，一不小心弄丢了，那怕你再把书翻上十遍都再找不到这句话，杜拉斯说‘写作是慢性自杀’我深切的体会着，面无表情的体会着，这是种千疮百孔的滋味，是我太入神忘记了时间，或者是时间忘记了离开0，等站起身时，全身痉挛，一抬头就看见朋友送我的鱼，我花比鱼贵很多倍的价钱买了它所在的鱼缸，有个词叫爱屋及乌，这个‘乌’确实大了点，可是我想让它有个家啊，哪怕不温暖，也很安全，我不会再笨到为了让这没有体温的动物感觉到温暖，而把它放在温水里了，至今我都记得，当我兴高采烈的拿鱼袋去喂食的时候，那些鱼都白肚皮朝上的惨状，僵死在脸上的笑容有点假，只是我在痛哭了一晚之后还是不明白那些鱼为什么死亡，于是，就指天誓日的说‘我再也不养鱼了’当然，我没告诉任何人我把鱼放在温水里，所以他们都不值得我的鱼为什么死了，可是现在我违背了诺言，上天大概会惩罚我，不过不要紧，至少我的鱼是快乐的，我觉得它很快乐
它是一个人，却从不流泪，我也是一个人
《5》
我不喜欢这座城，不喜欢现在的人，不喜欢上死板的课程，不喜欢每天两点一线的跑，不喜欢忙里偷闲的写字，不喜欢连看云看花的时间都没有，我想去旅行，一个人就好，背一个大背包，过明日天涯的日子，踏无人问津的土地，寻细微陌生的感动，我想有一大段的时光用来享受生活，在漫漫午后翻一本诗集打发时间，阳光在脸上肆意撒野，在夜晚十二点钟声敲响之后，闻着咖啡散发的浓香，安静的写着文字，笔尖在稿纸上发出快乐的声音，无所谓发表或收藏，只因喜欢，所以写，可有那么多人都说‘要过许许多多不喜欢的日子，才能得到想要的生活’我无法理解，那么美得青春为何要如此浪费，我总是在想，如若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我是否会有勇气反抗，或重生，这相机了看电影时的情景，我们陪着电影人物一起，哭着、笑着、感动着，要多快乐有多快乐，直到电影结束，人群散场，爆米花，可乐瓶洒落一地，零凌乱的桌椅，空旷的剧院只听见自己的呼吸，我明白，不过是做一场梦而已，我依旧贫穷的一无所有，依旧踉踉跄跄的过着不喜欢的生活
《6》
苏童说
我的枫杨树老家沉没多年
我们逃亡到此
便是流浪的黑鱼
回归路途永远迷失
这是一座空城，逼着我想要出逃，不过朝夕在变换，便无处可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