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有个与众不同的爱好——吹口哨。
妈妈小时候生活在豫东
开封农村,一直与她本家的哥哥也就是我的堂舅一起玩耍——上树掏鸟,下河摸鱼,玩弹弓,打水漂,男孩子玩的妈妈无不积极参与。有一回,妈妈见堂舅能从嘴里吹出声音,自是羡慕不已,可任凭她把腮帮子嘟得发酸,也吹不出声儿来。于是,堂舅就得意洋洋,俩手插进裤兜,吹着口哨狡黠瞅着她,然后骄傲地从妈妈面前走过。
小孩子的好胜心是巨大的,为了能和堂舅较量,妈妈偷偷地琢磨起吹口哨的技巧来。堂舅的口型分为两种,一种是把嘴嘟起来,靠气流通过嘟起的洞口发声;一种是不嘟嘴,靠气流通过牙齿缝隙而形成哨声。两者都是用舌头充当调节器,气流压力的大小决定音调的高低。
找到了窍门后,妈妈偷偷地在躲在一边狠练了两天,居然也能婉婉吹出一首当时的流行歌曲《打靶归来》。于是,她便在堂舅面前有模有样地表现一番。这下,轮到堂舅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
学会了吹口哨,妈妈那股高兴劲不亚于考了一百分,当然得向家长表演一下。妈妈还指望着家长能像她考了一百分一样奖她几块大白兔奶糖呢!挑了一个晚饭的工夫,堂舅刚吃罢饭,她小嘴一嘟就吹了起来。没想到刚吹了两句,外公一个巴掌就扇到了妈妈的脸上。口哨声戛然而止,妈妈的大脑也停止了旋,捂着火辣辣的脸,半天也没反应过来外公为啥扇她。
“我到底做错了啥?”还是外婆来了句“女孩子不能吹口哨”,妈妈才明白了。
慢慢地长大了,妈妈有了女孩子的矜持与羞怯,在外人面前从不吹口哨,暗地里却从未间断过。听妈妈说,她上初二那年,全国正在严打,学校里的不良青年更是严打对象。那天,妈妈和大姨下了晚自习一起回家。路上月圆星闪,加上又没家庭作业,她们心里煞是轻松、舒畅,妈妈的嘴里不由得吹起了口哨。正陶醉在悠扬的旋律里,突然从拐角处出来两个穿警服的人,上来就要把妈妈带走。待他们仔细一看,原来是个瘦小的女孩才作罢。
大姨和妈妈当时都吓呆了,不知道是咋回事。只听其中一警察说:“小女孩也吹口哨,真少见。”原来,他们埋伏这里等着抓坏人,听到口哨声,还以为是“目标”来了。有了这场遭遇,妈妈再想吹口哨时,得先环顾四周,那感觉就像当贼。
上班了,结婚了,生子了,妈妈虽在人前也算是个温良女子,内心深处却从未放弃过吹口哨。她觉得钢琴曲的流畅,风笛的悠扬,终不如自己吹口哨来得直接。高兴了,忧伤了,怀念了,欢乐的、悠长的、深沉的口哨声便在妈妈的嘴里脱口而出。
妈妈说,女人吹口哨,和其他爱好一样,只是表达心情的一种方式而已,与好坏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