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水马龙的街市,晃动的霓虹灯。来来往往的人群似潮水般川流不息。他,染着金黄色的头发,坠着两个大大的耳环,嘴里叼着根烟。烟雾一圈一圈的在空气中荡漾开来。依靠着一根栏杆,眉目中点点闪过的火焰透出的是如此的桀骜不驯。
“喂,干嘛,我今天不回来吃饭了!”撇了撇嘴,挂断了电话,似乎刚在电话另一面的侬香软语毁坏了他心情似的。电话嘟嘟嘟的尾音不绝于耳,随手将电话塞进口袋。双手插了进去,走向那个弥漫着打斗声的小巷深处。
灯红酒绿的生活在那天画上了句号。一声尖锐的刹车声,还没来得及哼一声他就昏晕过去了,眼前一阵朦朦的黑,正如敲晕他的那几个大汉的衣。
他,被拐走了……
再次出现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的时候,他的眼神黯淡无光,泛着青森森的白。衣衫是灰白色的,一看便知识因为多次的洗涤而褪色,上面的补丁零零星星的几乎遍布了全部的仅剩无几的布料上。头发乱蓬蓬的像一窝乱草,昔日张扬的金黄此刻却似干枯的稻草一般垂败。更让人惊愕的是,他的裤管空荡荡的摇摆着,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摇摇欲坠。天哪!腿呢?只有寒风呼啸而过,堙没了他心底最后的呐喊。但他感觉不到冷,因为他的眸子,冷的像冰窖。他知道,胸口的那个地方更冷。一个破碗躺在他的面前,在这寒风的抨击下,发出细微的声响,里面可怜的躺着几枚硬币,透着银白色的反光。
夜幕降临,他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托于地面,艰难的撑起自己,原本菜色的面孔一下子变得刷白,细细密密的沁出汗水,滴落在地上。他拄了一对拐,披着星辰,戴着月织的帽,蹒跚的走向小巷的更深处…
那一对拐,在他的背影下拉长,拉长。暗青色的反光合着月的柔白,倾诉着一段悲哀。
那一对拐,尽显凄凉…
时光在指缝中匆匆流过,等到暮然回首时,又怎看岁月荏苒。昔日的少年恍若一具傀儡,衰败而缺乏生机。
城市一如既往的人来人往,从来不曾因为失去一个健康的人而因此改变。正如流星的伤逝并不暗淡满天的繁星一般。
然而,在灯的另一头,妇女深陷了双眼,眼神似枯井般木讷,泪顺着脸的弧度滑下,怎么也止不住。“我的儿啊!你到底在哪儿?哪怕你还是个小混混,哪怕你成了什么摸样,回家来吧!”她对着摇曳着的昏暗的灯,呢喃着一位悲哀母亲的心语。
寻人启事飞满了每一个城市的街头小巷,他看着电线杆上的薄纸,眼中泪花涌动,却又死咬着唇,直到腥红的血液流入口腔。
不止丢了多少本的日历。终于,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这对熟悉的陌生人因为心的牵引而相逢了。
她的儿子,此刻拄着那对日渐昏黄的拐,麻木机械的向每一个路过的行人恭维:“好心人啊!谢谢……”当然也包括她。当她路过的时候,心里酸酸的,不忍看这个年轻人那丑陋的残疾。她看到那个年轻人的脖子上,拴着一根出生时代表祝福的红线,它是那么的眼熟。“想来如果儿子还在的话,也该有这么大了吧。”暮地,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她止住脚步,当她看到那个年轻人手臂上那个小小的胎记时,她感到自己的心脏一窒,险些透不过起来,脚步一个踉跄,面如死灰,双眼蕴着一层雾气。
她过了许久才平复了自己那澎湃的心情,忧伤的双眼紧紧的注视着那个年轻人。手按压在心口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漫长的一秒又一秒,她抬起麻木了的双腿,向前挪动着。一对母子,至此擦肩而过。仅有的羁绊,在此刻斩断。她别过身子,看向路的另一头,一行清泪潸然而下。她随即哀叹一声,摇了摇头。
在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巨大的责任像山一般压来的时候。这位母亲,退缩了。
这是母亲心中一个弯不过的拐。
年轻人抬起许久没有抬起的头,双眼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飘渺的望着前方。他嗅到了一丝母亲身上的油烟味,很熟悉,很好闻。垂下落寞的眼睑,手中的拐,因为汗水的滴落仿佛在哭泣。
他和手中的拐,相对无言,彼此懂得了对方的心语
那丝淡淡的油烟味散去了。落日的余晖撒在他的身上,消瘦的背影,寂寥的拐,虽成双,却形单影只。
人性的坠落,逃避的心。造就了萎靡的社会。
他飘渺的双眼看向那无边的天际,呢喃着:“活在黑暗中,再微弱的光都能渗入心底。即便仅是那一丝的光,你都如此吝啬。人性,如此悲哀…”
回答他的只有呼啸的寒风,凌厉的刮过,刮得他的脸生疼生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