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可它在昨天还发生过,我的指尖还残留着些许温度,还不曾来得及褪去……忽然发现一瞬间,只要一瞬间,如昨往事瞬成陌生,时光确实可以令回忆与现实阴阳两相隔,须知永不相叠。
所以那条路,还清晰的倒映着他昨日伛偻背影,而今的夕阳下,却无法寻觅,那条蜿蜒小道的承载……
那条延延伸伸至山顶的路,起初是条山脚通往山顶的僻静小路,后来走的人多了,便也成了条真正的山路,村人们也出资把它砌成了条水泥路。这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仿似一切就该是那个样子,水到渠成,所以一切便是这么自然而然,教人忘却了铭记。
丘陵地区的山鲜少是有很高的,所以那座孕育这条路的山,也是极为平常的。甚小的时候,闲来无事也会和伙伴去山上兜兜,一个下午也能给他上个两三圈,当然那是个梅子熟的时节。那座山上的小路,有了他上山下山的步履,一切就显得那么自然。以至后来,我再次在梅子熟的时节独自再次久违的踏上这片土地时,那无法言明的一丝落寞,在这条路上得以无限的蔓延,那条不算太长的路,到底是我已了无年少的心性,还是随着他的步履走到了时光的另一头,到底叫我走的身心累乏。
他是很喜欢山的,乡村里的人,似乎对山和田有着一种从生命源头里带出的眷恋。
记忆中,他甚是喜欢那条路的。山上的梅子熟时,他扛着几个竹勾,钩子尾端洋洋的甩楞着几个竹篮子,伴着他在山路间欢快的跳跃着。他多时独自走在那条山路上的,我站在山脚,常常能看到他的身影在那条不长也不短的小山道上隐隐没没,明明走了好久,却还没走到林子,而我总是能轻易的追上,然后出其不意的大叫“爷爷”。然后他就头对着我“嘿嘿,嘿嘿”笑几声便径自往前走。这常让我摸着脑瓜子讨不明白,他怎就没有被我吓到呢?
那个时节,我最常做的一件事,便是在山脚下等着他的归来。确切的说,等着他带来的杨梅。看着他的背影在那条路的拐角处出现时,就会很欣喜。那时的那条路在我的眼中忽然变得很是伟大,甚至是有些神圣的。爷爷带来的不仅是乌溜溜的大杨梅,偶尔还会带出一两只小野兔供我玩耍,在那个枯燥的儿时时光,这似乎便是最值得兴奋的事儿了。
那时的我便觉得爷爷的路是走不到头的,永远也走不尽的,他的路永远会在那个时节,在在林子间隐隐没没,用梅篮子摇响最古朴的故事,而我永远都能在那个时节的山脚下,瞧着那土灰的中山布衣,慢慢的烙成生命中的景致。
是啊,人总是自然而然的理解很多事情。就如爷爷的小路何时成了水泥路,也自然而然,让人不知道它是何时成了水泥路的。何时那条水泥路上,少了那伛偻的背影,少了仰首的企盼。
那条通向山间的小路,渐渐杂草丛生,渐渐迷茫,延延伸伸似是到了更远的地方,依稀可以看到那个曾经的弯口,那声清脆透亮的“爷爷”盘旋着,不忍离去。从未想过他会沉眠于那棵嬉耍的梅子树旁,那条路的尽头,仿似他一直都还在的,一直都是在的,整整的一条路,写满了他的步履……
后来我走了很多路,很漫长的路。没完没了,日复一日消磨着我的远足,在不是他的路上,走满对他的思念,走那条,我再也找不到的路,他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