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全校通报，A，在前1个星期，用粗言秽语顶撞老师，破坏了学校的校纪校风，现在为了给全校所有学生一个警惕，学校德育处决定将记A同学一个……”
带着粤语口音的粗哑声音突然被刺耳的电流声打断，顶着“地中海”的主任镇定地往广播站方向走了几步，电流声停止了，他继续讲：“记一个过。”
站在他旁边的A双手插着裤袋，一只脚直立，一只脚弯曲，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
主任踢了一下他的脚，“站直！”
A狠狠地瞪了一下主任，依旧站姿。
主任不理他了，便开始说A是怎样顶撞老师的。
“你没事吧？”一个同学走过来问了问A。
“没事。”
自己的回答让A感到很难受。心里其实是很复杂的，可一切的事情他能向谁述说呢？少年心里的事情被自己的感受一点点剥露出来，自己认为是很幼稚的心理，实际上却复杂得能让自己顶着一切的后果做出叛逆的行为。外面白寥寥的阳光像是要射穿他的内心，射到孤独的那块土地。
回到家里，拿了一瓶汽水喝。开着空调和电视。
空旷的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在的地方发出声音。
“你打电话给你爸。”
“他出差。”
“你打，我听。”
A拨通了电话，递给老师。
老师跟A爸讲了A的事，不久就挂了。
“你爸说把你交给我了，他有事不能回来，等回来了好好教训你。”
A没说话。
习惯了。什么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在生活。父亲什么的，恐怕是在异空间生存的一个人吧！
老师发现他没说话，撇了他一眼。
“哟，这个时候就不说话装乖！那时候就做出那么丢人的事！就不能为家长、为老师考虑考虑，天天给人添乱！你怎么就不想想你爸在外多辛苦的工作，总是要他为你操心！”老师越讲越激动，一手擦着腰，边讲边用点着桌子。
A听到老师讲到家长，双眼的光辉突然灭了一下。
A自从全校公开批评后，上课都不说话，这让老师们都不知所措，不过省心多了，也就不怎么理他了。
班会课上，老师还为此表扬了A。
很多年都是这样了。
空旷的家里很久都是他一人，只有他用的地方才没有灰尘。
家里自从几年前的车祸，就没有了母亲来打扫房间。
每天晚上玩通宵都没人理。
考试考得不好也只是等到父亲出差回来以后骂完就没事了。
A说：“这样是乐得清闲。”
“A，我想跟你B阿姨结婚。”A爸心平气和地跟A讲，手上握着B的手，B微笑着看着A。
A茫然地看了看A爸和B阿姨。
突然站了起来，跑回房间，“砰”一声关上了门。
外面的两人相顾无言。
A爸很尴尬地笑了笑说：“没事。我们会结婚的。”
A靠在门后，听到了A爸说的话，感觉到血管里都是棉絮，阻塞着血液的流动，心脏就快要裂开了。到处都是蚂蚁，一口一口地咬着自己的身体，黑压压的一片快把自己吞灭了。
A坐在床上，用被子裹着自己。
不一会儿，眼泪从A的眼角流出。
早上醒来，A爸已经去上班了。
A背起书包去了学校。
心里都被塞得满满的，很重。
在课堂上，A没有听课。眼睛空洞地望着一切的事物，所有的东西全都毫无生气地映入他的眼睛，充斥着他的身体。灵魂大概早已没有了。
老师叫他站起来回答问题，A没有站起来。
老师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叫他站起来，A没反应。
老师被激怒了，用手中的书本“啪”地打了他的头。
A夺过书本扔进垃圾筒。
之前的愤怒心情全部覆盖了理智，A对老师开口就骂粗口。
一发不可收拾。
“这几年来，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在家里。你知不知道，我多么怀念你小时候和妈妈一起带我去公园玩，一家人在一起的时间是多么地幸福啊！
钱算个什么东西，没有它，我们活得也可以很好。
我多希望你可以理一下我。我知道，你是为了生活得好一点，所以自己一直在外拼命工作。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可你却没有好好看过我一眼，我还是你儿子吗？等你笑等了很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对你说笑话，你却丢给我一句：‘你的生活就那么无聊吗？’你知不知道，那个笑话是我在心里为自己打了多少的气才能说出口的。
终于看到你对我微笑，却是在跟我说你要结婚。我一个人在家那么孤独，你却一声不出地在外面找了一个，恐怕你陪B阿姨的时间还多过陪我的吧！你的那个微笑简直就是残忍的刀，狠狠地，在我心里划出血来。
你什么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做了错事，你就骂我，但不问我缘由。什么问题都让老师处理，老师是我爸？
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的感受啊？”
A将自己的独白关上了，关在青春里。
A爸出差回来了，跟以前一样没有变过的骂他。
A不出声，一反常态。
“你怎么不出声！平常不是那么多话的吗！？”
A爸察觉到了A的反常，仔细看了看A。发现A低着头，他的胸脯短促地一高一低，肩膀微微颤抖，手握拳头。静静地，一滴小水滴滴了下来，不注意看是看不见的。
A爸望着他很久都没说话。
时间静止在这个房间，即使外面的世界翻天覆地地发生变化，这里的两人都不会有什么动作，一切的事情都停止在了这个流动着未被表达的亲情中。
A突然用力的一吸，抬起了头，脸眼通红，可眼神却是如此地坚定。声音颤抖地将自己的心声像海水般倾倒了出来……
A爸走过去抱住A，用力地拍着A的背。“A啊!是爸爸的错，是我不懂你在想什么，我没有做到我应该做的事，都是我自己自以为是，忘记了你的感受！”
潮水似的酸楚就像海啸一般铺天盖地地吞没了自己，逆着的海水冲压得头一阵一阵的压迫感。
“爸……谢谢……你！这几年来，我为你添了许多烦恼，我也感到很懊悔，可是有时总是不受控制地就做了。我这次我不是讨厌B阿姨，我只是不希望你能重视我的感受。我也希望有个妈妈能来照顾你和我们家。对不起。”
“谢谢你，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