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走了,永远地走了!
年的9月9日凌晨3点15分。在经过长时间的急促呼吸之后,在丑寅时之交,娘的呼吸突然一下变得轻微,轻微得听不见一点儿声音。在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就渐渐地停止了呼吸,停止了心跳。既没有人们常说的那种痛苦地挣扎,也没有那最后的一声喉鸣,甚至没有出一点点儿冷汗,也没有一点点儿拉、尿,浑身上下前后的体肤都很温乎。
娘走得既自然、安详,又干净、利索。
在经过如同天塌地陷所给予的剧痛而自然引发的哀号之后,为了不惊扰四邻,我们都强忍悲痛,抽泣着为娘擦洗全身。儿和锋儿、姐夫主要擦拭上身,姐和玺则主要擦洗下身。先用蘸着酒精的药棉擦洗一遍,再用反复投洗的温热毛巾擦洗,将娘的浑身上下、前后、左右,四肢、腋下、手指和脚趾等等,都擦洗得干干净净。见娘的体肤一直温乎,我们于是又忙而不乱地给娘穿上寿衣(包括内衣、棉袄、棉裤和裙子),寿鞋,佩带好饰物,让娘安卧在金黄色的寿褥上……到4点多一点儿,就把娘打置停当。
看着娘微微带笑的慈祥遗容,想到儿多少年来最担心和惧怕的事情终于发生,想到娘从此再也不能和儿交流,哪怕只是一点点儿眼神儿的对视,儿顿即心如油煎,感到从未有过的难于名状的痛苦和失落,泪水禁不住像喷泉般地涌泻……
娘啊,娘!难道您真的就这样走了!?
这时,住在其它地方的家人先后赶到,又一起张罗着设置简单的灵堂。我们将早就备好的放大了的娘跟爹的合影摆放在娘的头起,两侧各竖放一束刚买来的新鲜菊花,又把茶几儿放在娘的床侧,上面放上香炉,点燃香烛……天亮后,我们一家骨肉轮流冲娘上香、祭拜,为娘守灵,并通知在京的至亲来跟娘告别。
当天晚上,儿跟姐遵照娘生前老早就谆谆嘱咐的,将娘送回老家。在将娘抬离床铺前,儿亲了一下娘的额头,哽咽道:“娘,您不是老叮嘱儿要把您送回老家吗!儿这就把您老送回老家去!娘,您可跟着儿走好啊!”
当我们经过二百多公里的路程回到老家时,尽管已经过了子夜,但守侯的乡亲们依然满街满院。在村治丧委员会的主持下,让当家、本院、至亲好友和守侯的乡亲们看了娘的遗容后,入殓。在盖棺前,儿情不自禁地将身子探进棺材,又一次亲吻娘的额头,喷涌的泪水倾落在娘的脸上。次日,即9月10日,按照家乡时兴的习俗举行吊唁仪式,并于午后辞灵、出殡。在众乡亲的鼎力相助和至亲好友的一致努力下,将娘的灵柩安葬在村南磁河畔的本村公墓,爹的坟茔棺椁的右侧,与爹并骨。
儿跪伏在娘和爹的坟茔前,想到从此在这个世界上,再也看不到那无人可比、可替的慈爱的摸样了,再也享受不到那无人可比、可替的爱抚了,真是心如刀剜,痛不堪言。
当儿在众人的强拉下不得不离开娘的躯体让乡亲们入殓时,当儿在众人的硬拽下不得不把嘴唇离开娘的额头而把上身抽出棺椁时,当儿在亲友的搀扶下不得不松开即将下葬的娘的灵柩时,当儿把最后一锨黄土填在娘的棺材上时,当儿跪伏在新填起的娘跟爹的坟茔前哭嚎时,一生从未有过的失落、凄楚、寒战和绝望的情流,一阵比一阵猛烈地袭击心头。
儿的心头沉入冰冷的水底。儿的整个身子都掉进了冰窖里。
唉,娘!您真的就这样走了?!真的从此就长眠在这片家乡公墓的九泉之下了
!
天哪,多么冷酷的现实!为儿多少年来就惧怕的现实此刻真的降临到头上了!
面前,除了模模糊糊的一座新的坟头外,儿什么也看不见;耳畔,除了抽抽泣泣的哭声外,儿什么也听不到!
儿痛哭流涕,浑身颤抖。除了失落、伤悲之痛外,什么也不觉得!在女儿小煜和侄子愿军如同绑架般地搀扶下,儿痛苦地离开娘的坟茔……不知道怎么回的家!——什么“家”呀?儿和姐跟爹娘生活了几十年的“家”,早就变成了一片废墟,仅剩下一些残垣断壁!
望着那既熟悉又生疏的残缺院落,那只剩些残垣的正屋房基,儿的心头越发凄楚而冰凉了!
原本经爹娘辛勤劳动一生所置的家业,除了侄子永军院子里的几棵老树和残余的墙基外,几乎什么踪影也不见了!
儿的身心越发沉入更加冰冻的水底,冷彻骨髓。
原来的“家”,除了西北角的一片宅基让侄子愿军弟兄们盖上房外,正房及院落,在娘定居北京后的第6年就去掉了!也许由于当时是娘的主意,由于是自家人主动地舍弃,所以当时儿尽管愧疚和痛苦过,但很快就过去了!因为老“家”虽然没有了,可有娘在啊!
有娘在,儿在老“家”的一切都失去,都不关紧要啊!
可是今天,当儿看到眼前老“家”的破落景象时,当娘在老家生活、劳动的情景一幕幕不由自主地浮现在儿的眼前时,儿简直有点儿受不住了,眼泪止不住地流泻。
啊,有娘在跟没娘在,儿心里的感触截然不同啊!
娘在时,儿失去什么也不至于伤心至此啊!
人在一生中总有得有失。但任何得到都比不过得到母爱珍贵、开心、满足和欣慰!而任何失去也比不过失去母爱巨大、悲伤、痛苦和沮丧啊!
送殡的亲友走了,乡亲们散了,最后几个陪伴儿的亲人也走了,而儿依然独自盯着老“家”的废墟,唏嘘感伤,直到夜幕降临,直到繁星闪烁……
秋风萧瑟,孤寂缠心。忧思哀伤,百感交集。心里的悲凉和苦楚,惟儿自己体味得出。
悠悠岁月,依稀往事,一幕一幕,断断续续,涌现在儿的脑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