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从满室的晨曦中醒来,总会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日子又少了一天。不明了,曾几何时,自己变得如此消极。看着每天的日出日落,总是轻声叹气,觉得那些经历过的人和事,都在时光的变迁中悄然远走。
我无法自拔地感叹眼前世界里的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就如同万千词海里,我唯独钟爱“沧海桑田”。我爱它的惆怅。那种类似于咖啡的甜中带苦。
有人说,一个人过分的怀念过去,则是因为现实太令其失望,她不得不寻求过去的回忆来慰藉心灵。我总是固执地将现实与过去作比较,即使结果早已知晓。回忆中的过去总是不由分说的美好,但正因为它是一去不返的过去,所以在我们的脑海里才愈加美好。但此时的我仍是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年少无知,在回忆里痛心疾首。
偶然听见
of
竟禁不住潸然泪下。从前家里的CD机总是循环地放着,在某个有着温柔得令人昏昏欲睡的阳光的早晨,躺在母亲的船上,惬意地眯着眼,任凭空气中细微的尘埃在鼻尖上跳舞,而耳边飘荡着苏格兰风笛清亮,婉里带着几分忧郁的乐曲。母亲的熨斗不时会发出“呲呲”的响声,父亲的拖鞋声在大厅里回荡。窗外偶尔掠过一声鸟鸣。
回忆总像一张老照片,泛着月亮一样的陈旧。
但是这些美好却被一纸离婚协议打碎。
单亲家庭的孩子的灵魂总是残缺不全,他们没有完整的爱,所以,他们比谁都更渴望被爱。
越是渴望被爱,却越是发现自己被爱太少。
那夜很晚回家。我尚且不知11点对于一个初中来说是否真的太晚了些,但我的顽固与倔强仍然驱使着我面无悔色地甚至是波澜不惊地站在母亲面前。
她与一切小学生作文里面容憔悴的母亲大相径庭,手上的铁棍不容分说地落了下来,然后我的腿上便理所当然地炽痛着。我仍旧面不改色地走上楼梯。
十分钟后,她的苦口婆心终于在我的固执前认输。她停止了一切铺天盖地的喊骂。我听到空气流动的嗡鸣声。
我冷静地关上房间的门,即便我知道这个动作毫无意义——我只想活动自己的四肢来证明前几分钟前,我并没有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证明我的倔强还在维持着我的生命——对,就是这么严重。这已无声无息地成为常态。
十岁那年,我曾想过自杀。母亲近乎癫狂的谩骂,将我逼入绝境。那时候让我承受不起的残忍。
那些日积月累,直到让我听到耳朵起茧,现在已经熟视无睹的说教。
你爸爸不要我们了你就应该争气。
我真后悔把你生出来。
我不想认你是我的女儿了。
你就是命贱。
……
刀子干净利落地划了下去,皮肤猝不及防地绽出一道惨白。有鲜红慢慢地渗出来了,愈来愈多。终于,洁白的地砖上绽出一朵雪花。最后,还是外婆救了我,她没有告诉我的母亲,偷偷地将我送去医院。
我发誓那是我最后一次因为与母亲争执而哭。
直到现在,每每在街上看见一家三口时,心口便一阵压抑不住的悲凉,久远得像一个世纪前的回忆又不断涌起。回忆曾经的幸福。
对于我来说,幸福只能属于曾经。
母亲不再温柔,而我,也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孩子。任性,叛逆,暴躁,无可救药地在我的体内疯长。
我曾经幻想过亲手杀掉她,还好的我的良知提醒我,关于人性,关于道德。
有一个人却让我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有温暖,还有光亮。
外婆。我最亲的亲人。
外公与外婆都是快乐的老人。六岁之前,一直与他们生活在一起。这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那些年的太阳,无论春夏秋冬,都是明媚的。日子快乐地过着,时光静好得一发不可收拾。
练字,画画,去公园散步,去公园玩沙,踩单车,拾院子里的落叶,或者偷喝一口锅里的绿豆粥,把外婆的老花镜藏起来,把外公紫砂壶里的茶偷偷倒掉,换上冒着气泡的可乐。
无忧无虑。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出奇地快,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只能叹息,只能惆怅。
上帝总是残忍而不公平的。
外公两个星期前住院了。这个曾经的老顽童被病魔冲击得一蹶不振。他日日夜夜担忧着,自己不久后回归于尘土。
外婆也同样在担忧,身体越来越差。
而带给我的,则是恐惧。
我记得,外婆对我说过,她最疼我了;我还记得,她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我。
那一夜,我终于泪如雨下,哽咽不止。太多往事涌上心头。我比任何人都惧怕,害怕他们丢下我让我独自面对这满世界的冰冷,失去了他们,就像失去了满世界的光明,甚至连最美好的回忆,也跟着失去了。
外公外婆,我们永远都不要说再见,好吗?
如果这一天总会到来,那么请等我真正的成长起来,看清楚,接纳这个世界时,再来吧。
这些关于时光的故事,无关伤感,无关颓废,无关做作。
仅仅以此,祭奠过去。
凌晨
苏陌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