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女如斯,幸否患否?辞女别兮,今昔得否?生之有遇林莳不知许幸,许不幸。辞别于林莳,不知往昔种种可还留有于心,铭于忆……
按岁数我长林莳些许,但林莳却予我少年老成之感,故母亲让她唤我阿姊时被我推了。我让她唤我名叶蓁,却从不曾听她唤过,只是后来不知怎的阿叶成了叶蓁,而叶蓁家中也很少听人唤了。
林莳喜静,白日里半数时光只是捧本闲书泛泛读就。如她是素白,那我就是与素白极而端异的火色。我喜热闹,一日也不得清闲,往日便是成天在外闲逛,而现却是干些上房揭瓦之事,家中亦是被搅得乌烟瘴气,每每因错了事被父亲责备,我便在林莳耳边叨唠几句,严重些,便会扯了她的书册子,扣在头上,怨天哀地,凡有事者无所不骂。届时便会偷偷隔着书页的夹缝瞧林莳的脸色,见之无甚变化,心中不由黯淡,郁结不已。一气之下,跑到书房,把《诗经》里《桃夭》那章撕下,给了林莳,事后自是被父亲责备不已,虽是气氛之行,不知因果,却也是无甚愧怍。
年节时,林莳送了我一盆白茶,我自是欣喜不已,我心知那白茶是林莳废三年之久养成的,便想多加爱护。却见林莳赠予我时,面色泰然,无常人之难以割舍之色,像极了姥姥家常年供着的那尊玉菩萨。当晚,便用剪刀将其摧折得不成形状,想着能见一次林莳悲愤的神色,然却与我之想法全然异乎,虽冷言讽语多加刺激,林莳也只是捧着那残枝败叶默然离去,不留我些许表情。
次日,我便上花市买了一盆红茶置于家中案几上。不曾看护,长势却颇好,花苞蓄势待发,生气凛然,想必花绽时,必是红肥绿瘦,喜人的紧,然我却与其花期愈愈远矣,尚未过几日父亲便把我送进了往昔的处所,我只知这不多的时日定时在那里度过,本想最为记挂的是父母亲,可心心念就的却是家中的那盆红茶和静谧如斯的林莳。
院里有人唤我阿姊,每每听到总会忆起那从不唤我阿姊的林莳。不知我是怎生想的,明明初遇林莳时是极不喜她的,她的静谧,她的淡然,她的少语,她的素白,总有被其溺毙之感,想敬而远之,却又不辞死地靠近。佛曰:万事皆有因果,因果循环,生生不息。我怕是上辈子欠狠她了,这辈子方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少了林莳的日子,我与陈好朝夕相伴,她就是那个唤我阿姊的女孩儿,我与她同房时,每夜都会见她被梦魇住的瑟瑟模样,心疼不已,便夜夜哄她入睡,许是因为这样她与我的关系才愈发地好吧。
秋天快结束时,陈好哭着告诉我她好怕,她昨日见到隔壁房的男孩儿闭了眼,被推进了走廊尽头的黑屋子里,她曾偷偷跑去看过,里面躺了好些人,好些不说话的人,她问他们怕不怕,也不见应一声,她怕同他们一样呆在那个屋子里不说话,明明里面有那么多人啊。
我不知能编出甚可以哄哄她,却是想到了我于林莳之感情原来是怕啊。
我告诉陈好,如果一个人睁着眼也同那黑屋子里的人那样静谧,方是可怖,我告诉她,她不会进去,她会去一个很美的地方,那儿没有太多人,届时我会在那里等她。
她与我拉了勾,这是一个约定,不算太重,却足矣让一个人永远安心。
天下了雨,不大,却能牵起人的万般愁绪,我跑回了家,案几上的红茶不见,只余些枯旧的茶花瓣,母亲告诉我林莳抱着茶花回家了。我顶着细雨,不知走了多久,衣襟已被斜风带雨湿了个通透。遇见了林莳,我拉了她坐在湿透了的石阶上,语无伦次地说了好些话,我不知她听懂多少。看见她素白的衣衫紧贴肌肤,心生欠疚,对她一笑,身走了。
我去赴约,一个往生约……
如若我遇见了佛,我要告诉他,我愿用生之休觉代林莳之觉,我要她有血有肉地站在人世间,我要看她觉时的苦恼,忧愁,欢喜,只是在她应觉时已忆不起世上有阿叶此人了……
茶色如荼梦休觉,佛送与我一束红茶,却是绿肥红瘦,我心泰然……
轮回不止,往生休觉,隔世应觉……
堂上听人念叨: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之广矣…不可咏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不可休思……不可方思……
不休思,不方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