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晚课回来,窗外细雨潺潺,将含笑花开后阐珊的春意尽碎坠落的霖霖。自中午起躁热的天气也托福于此,降了些温度,多了几分清爽。
是已入夜,车辆尚来往不绝,车灯路灯的炫烂在瞳中显得逼人的耀眼。衬在隐入夜色的诸多建筑之上,那般醒目,那般寂寞,只是引领着雨水的坠落。红绿灯在细雨中朦胧且酥懒,并非红光不足以在这天气里反射得明显,只是那机械式地换已让人倦乏地不愿再去倒计冲出停车线的秒数。
干脆不去看,别过脸,向道路两旁望去:
书店已然合上白日里迎接络绎不绝来客的大门,白亮的灯光一盏未留,将这巨大建筑物很好掩藏于霓虹灯忽略的空当。那些书都在这静谧中睡了吗?还是正召开着“读者印象大会”?对街的拉面馆也已打烊,隔壁亮着“营业中”指示灯的粥店呢?会不会在这将近一整条街的店名招牌中无所聊赖?店内的小伙计是否已对着空无来客的店门口发着呆,打起瞌睡?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想到“虚幻与真实”的界线,尤记得当初是在爷爷的扇面上看到这四字,至今仍分不清是聊抒的怅然或是看透世事的淡泊:
“人生如梦”
我们为自己织梦,且自身便是梦本身,就如作茧望成蝶的毛毛虫。而“梦”其本身至今仍存在着存在性真实与否的争执。有人说,它不过是虚无缥缈的无稽之谈,而另有人则尝试以一种大众跟社会所能接受的方式——科学去证实它,解释它。人终是具一种天赋的好奇心的,兴许因此,和“梦”般不可知或未知的事物在人的想象中愈发神秘,也愈发具吸引力。但许如若,又或许因其未知性,“如梦”、“梦幻”常被用以形容美好得不真实或一直前进而从未抵达理解之物。不是恰有这么一句箴言么?“我们是困顿自身形象的童话。”为了减少甚至避免这可悲的结局,人开始学着去格物致知,学着从外物看见自己,或者说以外物充实自己。
“地球经演化几十亿万年,才响起本应为这过程而响起掌声。”是的,若单从人类沟通的媒介——语言出发,人文主义盛行前我们为自然讴歌并膜拜它,但直至发达可号称“征服世界”的当下,却没有人能告知我们,我们是谁,来自哪里?我们是使自己的的拳头更加有力,但就如手捧荧火虫罐子的孩子,仰望夜空时,哪一颗星不比你所拥有的光亮多了呢?只是因它们离你较远便可忽视这事实,便能自欺欺人了么?在自然前我们总是那么渺小,也许是出于这脆弱性,才有人会轻叹一句“人生如梦”吧?
我们是先人的未来,亦是我们未来的过去。当下只是一种相对概念,每一秒都成过来,每一个念想都创造了未来。我们是站在这两者分界口的东西,回望留在上一级螺旋楼梯的自己,一步步迈向不知何方。但值得高兴的是,我们因此既非过去,亦非未来。
我们仅是我们自己!
因为是自己,我们无义务要将先辈的愿望实现,亦无足够力量逆未来走向。我们或许敏感、脆弱,无任何能力。但以双臂拥住自己时,你还能感知到你,还能感知到当时到刻的真实触感,这难道不是很有力量的武器么?
常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生命其实很强大。”依是这被嚼烂的老调子,却实诚是真的。你拥有一笔如此庞大的财富,即便你认为此刻的自己什么也不是,即便你明白若干年后你又将回归尘土。就算是一场梦又如何?我们有那么多人陪我一起活着,谁人被谁人记住或谁人又被谁人忘却无非是过眼匆匆。你的眼中有且仅有你,你用你的眼睛去将你的世界丰满。身为一场无从来源及去向的梦,不知梦之悲伤,斜倚阑干,纵歌逍遥,无人会意又如何?你的梦只是为你服务而已,只要你不为“活着”而苟且“活着”,只要灵魂若磨利了的刀刃,挡在执念面前的一切,无非是此梦向真实靠近前的小小阴霾而已。
要知道,除却好奇,人还拥有一种力量,其名曰“相信”。不为虚空的成立而存在的相信;不是滥为所用的抵挡自己虚伪之真实的相信。
化梦成真,秉以执念,尽已非清梦。